前传-执着

 爱神的诞生,来自于一场刻骨铭心,却又不被记载的爱恋。

理所当然嘛,他是爱神,自然由爱而生。
这个初生的神灵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与职责,懵懂而蹒跚学步,那对情侣祈祷有一个无形的存在可以帮助他们的爱情,于是,他开始守护那对让他诞生的情侣。
他完成的很好,守护住了双方的誓言,让他们生生世世永不分离。无论多少次死亡,他们终会在爱神的指引下重新相聚,连冥河也无法洗去他们的记忆与牵绊。
直到那两人的灵魂彻底化作一团混沌,爱神才结束了他的第一个工作。
他开始了漫无止境的游荡。
这样一段浑噩的日子过了很久很久,久到他意识到时,他已经获得了人类的外形——那是那对情侣第一个孩子的模样。
他研究了一下自己的身体,说不出个所以然来,于是继续踏上路程。
直到某一天,天空中那颗发光大球里突然走出一个女人,来到他的面前。
女人周身泛着光,看不清她的面貌。
“你也是我们中的一员吗?”
爱神下意识的点点头,尽管他并不明白女人是什么意思,但“一员”听上去很有趣,就和他第一个工作一样,那对男女也是彼此的一员吧。
“是么,那随我来吧。”女人拉起爱神的手,升上了天空。
直到云朵变成小小的漩涡团,直到发光的圆球触手可及,女人才放开了他。
女人所说的“我们”也在圆球下面,长着和爱神相似的外形,有着四肢、身体与头颅,正看着他。
“你的工作是什么呢?”
女人打断了爱神的审视,问了一个连爱神也不知道的问题。
“我……”爱神一时语塞,他想了很久,女人和“我们”一直等着,最终爱神只能道:“我守护过一对男女的爱情。”
但爱情到底是什么,爱神其实并不懂。
但似乎女人和“我们”懂了,她道:“那你就是爱神了。”
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名字,爱神却觉得很羞愧,因为他并不明白女人和“我们”所说的爱究竟时什么,他只是不想被女人送回大地上而已。
和爱神一样,“我们”也有自己的工作。
正义之神的工作是传播正义与公理,定制教条,规范凡人。他做事雷厉风行,云层中的闪电就是他的意志。凡人们恐惧他。
智慧之神的工作是启迪凡人的智慧,创造文化,赋予他们记忆与学习的能力,凡人们因此得以帮助正义之神,让他的教条更加完善。凡人们喜欢他。
战争之神的工作是传授精湛的武艺和生存开扩的本领强。他教会了凡人们怎么扩张自己的领土,怎么获得更好更多的食物。凡人们崇敬他。
光之女——也就是女人,她的工作最为简单,只要维持着光球,让它按照一个规律升起和落下就行。凡人们赞颂她。
唯独爱神,他连他的工作怎么展开都不知道。但为了不被发现自己并不是“我们”中的一员,爱神决定模仿其它神明的行动。他从智慧之神那里偷来了学习,开始仿照着自己守护的那对男女,向凡人们推广所谓的爱情。
他的工作进展很不错。
在正义之神和战争之神的帮助下,他的神殿也被树立了起来。就在战争、正义神殿的中间,比较小,但爱神很满足。
因为这样他也能听到祈祷了。
与另外两座神殿相比,来他神殿的人祈祷的很少,但他尽可能满足着信徒的愿望——毕竟他所呵护的那对男女在不断轮回中经历过很多,只需要照搬着他们之间的方法,凡人们的祈祷并不难解决。
因此他的神名逐渐被宣扬,在其它由战争之神开扩的城市,有凡人自发的提出想要建造爱神的神殿。
其它神明同意了。但正义之神却对爱神有些不满。
“你总是给每个祈祷者不同的回应!”
爱神道:“可每个人的爱都是不同的啊!”对于这点,爱神十分确信。
光之女不赞同正义之神的话,她道:“他才是爱神,只有他才懂爱。”
是这样吗?爱神突然觉得,也许“我们”也不懂爱,只是自以为懂而已。
爱神神殿扩张的很快,非常快,每一处凡人居住地都有了一座。
这也让爱神忙了起来,但他乐此不疲。
某一天,住在雪山部落上的一位雄性凡人向他祈祷道:“爱神啊,我感到困惑。我同时爱上了两个女人,而这两个女人也爱我,我可以和她们在一起吗?”
说着,雄性牵出两个雌性,走入了神庙。雌性对于雄性的话频频点头。爱神想了想,既然他们都同意,那么这就是爱,只是形式不同。
于是他忽略了两个女人身上的淤青与伤痕,点了头。
原以为这不过又是一次普普通通的祈祷,可没过两天,愤怒的战神闯进了他的神域。
“雪山部落的山地巨人劫掠了四个城市,抢走了所有人口,他们说是你的许可!”
爱神愕然,面对战神的质问,他解释了那个祈祷。
“那不是爱!是胁迫,是控制!你怎么能将这样的思想传播给凡人,这是一味毒药!”战争之神的大吼吸引来了其它神明,正义之神一如既往的站在战神这边。
面对两个强大神明的质问,爱神道:“他曲解了我的回应。那两个女人如此瘦弱,无法在残酷的雪山下活下去,只能依附在那个男人身边,而他也享受女人的依靠,这就是爱。但我并没有同意他的劫掠。”
爱神的话让两位神明缓和了一些。最终,正义之神降下了雷霆,将那个敢于曲解神明旨意的山地酋长送去了冥河。而他的两位爱人,也更换了依靠者。
爱情依旧。
至少爱神是这么认为的。

酋长的惩戒让凡人知道了曲解神意的代价,但也将爱神的这次回应传递了出去。
这倒是出乎爱神的意料,也让他感到不安。
他所理解的那份爱,似乎正在被世人所抛弃。
他开始需要花费更多时间,去学习这个由他自己制作出来的,一种新的爱。
战争之神学的比他快。
他发明了一种叫做安全感和归属感的东西,结合他之前创作的荣誉感,交给了凡人。
雄性们开始沸腾,他们如战神所预料的一样,为了追求新的荣誉,更加奋勇。
而雌性们也开始了争夺能够带给她们安全与归属感的强大雄性,不惜一切。
智慧之神在这个时候参了一脚,他将有颜色的石头捣碎成泥,教女人们怎么涂抹,让自己的肤色更好看;他将花朵煮成浆,教女人们怎么让自己闻起来芳香扑鼻。
雌性们也掀起了学习的热潮。
没有办法,爱神顺应着两位神明率先铺好的路,重新引导信徒。
而这不熟悉的新爱情,很快就让他遇到了一个新的难题。
一位涂抹着山石彩沫和花朵浆汁的雌性向他寻问道:“我的爱人是最强壮的战士,他深爱着我。可我更爱他手下的那位骑手,我该怎么办?”
爱神想了想,回问道:“你爱那位战士吗?”
“我并不爱他。”
爱神点点头,这个问题的答案太简单了。
他告诉雌性,在村落外的大山上,长着一株毒草,将它摘下,喂给你的爱人,你就可以和他的骑手在一起了。
雌性欣喜着感谢了爱神的教导,急匆匆走了。
那位最强壮的战士可以用刀剑杀死所有敌人,但面对自己爱人的要求,他别无选择。
他的死让战神感到悲恸,更叫他愤慨的是,居然有更多的战士也在不久之后死在了毒草之下。
爱神对此回答道:“是你忘记给那些雌性选择的权利了。”
这次,智慧之神站在了爱神的身边。
战神道:“我给了她们安全感和归属感,有这些还不够吗?”
爱神立刻答道:“可你忘记给她们爱了啊。”
战神的败退和智慧之神的支持让爱神志得意满,尽管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又要面临一次爱的变革,但他没了畏惧。
这次他比所有神都走在前头,他率先把选择的意义教给了雌性,当雌性们意识到自己也有选择的权利时,战神所教会她们的归属感与安全感也变了味道——至少不是战神所希望的味道了。
这对战神是个不小的打击。
荣誉感又变回了最开始的模样,凡人们善变,对这样的荣誉感自然失去了追求之心,开拓与战争开始变少。智慧之神这时候登场了,他进一步的发展文化,派生出了“文明”。
这样新鲜的东西立刻引起了凡人的注意。
“文明”发展的如此迅速,智慧之神的威望也如日中天,凡人开始学会使用文字,使用书写向其他人传递自己的意愿与感受。
艺术由此而生。诸神神庙开始翻新了,凡人们用智慧之神教他们研磨山石碎泥的方法涂抹神庙的墙壁,用另一种方式展现“书写”,将自己的崇拜体现了出来。
新的神庙让所有神明都觉得满意,除了战神。
智慧之神的运作让战神的力量陷入了有史以来的最低潮,凡人们甚至使用“文明”将一些异信者和不信者也拉入了诸神信仰,这本是战神的工作。于是战神不得不将自己关在神域里,琢磨起新的东西。
文明的到来,也让爱又换了形式。
凡人们对爱的诉求开始变得复杂,问题变得具有深度。
谁的爱比谁的多,谁又比谁付出的多。谁的爱比较真切,谁的爱又比较伤人。
正义之神说,这些问题毫无意义。
可爱神却不觉得,他认为这是凡人们开始思考爱的真谛。
同时,他也从凡人那里学到了一个新词。
真爱。
真爱是高于一切的。
这也让他的指引更加顺畅,他的声望和力量,逐渐不在智慧之神之下。
凡人们对真爱的追求如此狂热!
不过一如既往,新的问题又出现了。
一个强壮的雄性哭丧着脸祈求着爱神:“伟大睿智的爱神啊,请告诉我应该怎么办!我如此热爱与我一同长大的战友,可我们都是雄性,他也并不爱我,难道我只能一辈子将这份爱藏在心里吗?”
这个问题一下难住了爱神,他本想让雄性告诉他爱的对象,说出真实感受,倾诉爱意。但结果是可想而知的,这份爱注定得不到结果。
可眼前这个雄性蓬勃而出的爱意却并不能作伪,那浓烈炽热的颜色,绝对是真爱无疑。
真爱不能被辜负!
于是他教雄性怎么去折磨一个人的精神。
既然他不爱你,那么只要让他的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,失去了选择的权利,他不就只能爱你了吗?
和往常一样,爱神的嘱托因人而异。
雄性高兴的走了。
但爱神忽略了的是,假如那个被折磨的雄性,也有属于自己的真爱呢?
始终不肯妥协的雄性最终在不间断的折辱中死去,这狠狠打击了那个相信爱神的雄性。他的哭声与诅咒吸引来了其它凡人,那被折辱雄性凄惨的尸体吓到了所有人。
雄性说出了爱神给他的嘱托后便自杀了,凡人们议论纷纷,最终化作了极大的愤慨。
人们开始各自讲述自己被爱神嘱托后的故事。
喜欢上穷小子的贵族小姐开始抱怨爱神的嘱托让她失去了锦衣玉食。
热爱旅行的青年愤恨爱神给他的真爱让他只能入赘女方,永远停驻一地。
擅长缝纫的女孩为了支撑起所嫁家庭的开支,不得不将兴趣变成工作,丢失了快乐。
这些声音最终汇聚成一个意愿,爱神的神殿惨遭围攻。
在自己的神域里,爱神分外不解。
真爱高于一切,是你们自己说的,为了真爱,放弃一些其它东西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?
爱神发现,自己突然又不懂爱了。
这次的喧闹终于彻底触及了正义之神的底线,他召开了神明会议,战神也从神域中走出,尽管虚弱了不少,但气度依然非凡。
审判进行的非常顺利,即使是智慧之神,也只是摇了摇头,没有帮爱神说话。
爱神坦然接受了,既然自己真的不懂爱,那么放弃爱神的名讳也没什么。
光之女悄悄对他道:“我很抱歉,我将你错认成了我们中的一员。”
爱神摇摇头,道:“我一直以为我是你们中的一员。”
光之女沉默了。
正义之神动手了。他剥夺了爱神的神力,让他回归了最初的模样,并将他送入了冥河。
失去了神力,爱神便成了只是稍微强大一些的灵魂。
他坐在冥河旁边,看着河中已经洗涤干净的灵魂,许久以来再一次品味没有祈祷时的安静,让爱神觉得有些享受。
这里只有死神陪伴着他。
那是个沉默寡言的家伙,没有四肢与身体之类的形态,只是一团浓雾,总在冥河之上飞来飞去。
有时候爱神会放弃洗涤,跟上死神,和他说东说西。
死神并不愿意理会他,爱神不在意,他只是想说而已。
直到某天,死神终于回应了。
“我认为,爱是虚无缥缈,无足轻重的。”
“嗯?”
爱神想了一会,才想起自己刚刚问了死神,他是怎么理解爱的。
“可我最早守护过的一对情侣,他们的爱即使是冥河也没有洗净啊!”爱神反驳道。
死神却又一次回归了沉默。
爱神不由得感到了不快,这个和他一样的神可不如正义之神和战争之神好玩。
想到这里,爱神开始怀念那两个神了。虽然他是被这两位审判才进入冥河的,但他并不恨。
他试图向上飘飞,死神浓雾般的身体顿了一顿,居然没有阻拦他。
爱神就这样穿过了冥河,一路直上,回忆起光之女带他初入天界的模样,重新回到了这里。
他来到了正义之神的神域。
这个刻板的神明正在编著新的教条,看到爱神出现,他头也不抬。
爱神也不理他,而是翻阅起了那些正义之神的卷宗。
在爱神离开后,正义之神用他的方式填补了爱神的空缺。
他制订了新的教条,设立了一个崭新的概念,叫做“婚姻”。
“婚姻”的出现也有战神的帮忙,正义之神借用了战神创造的“归属感”和“安全感”,不同的是,他将这两样东西精妙的掺杂了进去,同时赋予给了婚姻的双方。
爱神看着那些律法条例皱起了眉头。
正义之神用一套范例粗暴的解决了所有关于爱的疑问。
只要结婚,无论爱与不爱,都必须在一起。分开,便要承受惩罚。
“这不是爱情。”爱神道。
“它的确不是爱情,但它是‘婚姻’。”正义之神道。
“如果‘婚姻’进行到一定程度,其中一方不爱另一方了呢?”爱神不解道,“你并没有说明应该如何解决。”
“我说明了。”
“依旧将他们绑在一起?”
“他们有分开的权利,但也要承受结束‘婚姻’的代价。”
“你用‘责任感’毁掉新的爱情,用‘归属感’篡改爱的温馨,你用‘安全感’剥夺了人们对于另一番爱情的尝试!”爱神愤怒了,他道:“你怎么可以这样做!”
“有何不可?”正义之神道:“爱本就是一种不可控的,复杂而无趣的东西。缺乏逻辑,使人盲目与自私。‘婚姻’毁掉了它,但也完美的替代了他。”正义之神终于抬起了头,看向已经变为灵魂的爱神,道:“既然你认为‘真爱’可以放弃一切,那么为什么凡人不能为了‘婚姻’再放弃一些东西?”
“如果你真的这样认为,那么你迟早也会和我一样,被凡人们怨恨。”
“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,我会时刻订改教条,让‘婚姻’更具意义。”
“不管你怎么改,它迟早会发生的。”爱神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道。
“那我承受这怨恨就好。”正义之神很淡然,他道:“在接替你工作的时候我就有了准备。”
爱神愕然。
原来,自己真的不是他们中的一员。
不过问题依然在,他还是好奇其它神明对爱是怎么一个理解。
他离开了正义之神的神域,飞向其它神明的宫殿。
战争之神说:“爱是征服爱人的心,赋予他们忠诚与职责,教他们克己奉公。”爱神觉得他和正义之神真是天生一对。
智慧之神说:“爱需要因地制宜,好的爱需要推崇,不好的需要摒弃。”爱神同意他的前半部分,否认后半,爱是不分好坏的。
光之女说:“爱是平等对待所有生命。”爱神觉得她的话和死神的话很像。
神域中还多了其它神明,他们来的比爱神晚,也是被光之女带来的。对于爱神的问题,他们也一一给出了答复。
从解答者变为提问者,这个转变让爱神觉得十分有趣。他不想再回到冥河面对死神。尽管战神提醒他,继续这样询问会让他灵魂枯萎,但爱神没有在意。
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真正的工作。
如同回到从前,只是这一次他不在漫无目的的游荡,带着问题,他走过了整片世界。
大部分人无法看到他的存在,但少部分人可以,爱神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只是灵魂的原因。
孩童对于爱的回答充满了可爱的部分:爱是糖果,是玩具,是父母一个大大的拥抱。
少女对于爱充满了美好的期待:爱是他的翘起的嘴角,温柔的臂膀,和黄昏时风吹动的衣角。
中年人的爱装满了沉甸甸的责任与幸福:爱是离别时鼓励的亲吻,回家后的热水,和妻子与孩子的陪伴。
后来他离开了人类的城市,来到了其它种族的城镇。他们也信仰诸神,只是和人类不太一样,对信仰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。
这就好像面包突然变成了精致的甜点,让爱神感到欣喜不已。
蜥蜴人将爱认为是奉献,是牺牲,为了集体放弃自我,所以它们种群数量很稀少。
精灵将爱认为是坚持,是守候,唯有经得起时间打磨的爱才是真谛,因此他们的爱并不狂热。
兽人认为爱是心与心之间的碰撞,拳头和拳头的交锋。所以他们总是今天和一个人在一起,明天又被另一个人占有。
矮人认为爱是无需开口的直觉,是心有灵犀后的闪光,所以他们的爱总是难以产生,但只要出现,便刻骨铭心。
得到的答案越多,爱神就越好奇自己真正的名字。
因为这些答案中有些爱,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。
带着这个疑惑,他继续询问。但不知什么时候,他发现周围已经变成熔岩与火焰的海洋,那炎热感让他的灵魂也变得焦灼。
这里的住民对于爱的理解相当纯粹。
战争公爵认为爱是施于对方的无尽痛苦,是灵魂与肉体的彻底征服。
时间公爵认为爱是不断重复的错误,是让人上瘾的毒药,应该规避。
扭曲公爵认为爱是万众一心的融合,否则无法见证对方的真情。
如果不是这些原住民每次回答完后总试图留下爱神,否则爱神还想跟他们多聊聊。
硫磺世界里每个人的回答都充满了暴戾,起先爱神觉得还不错,但每个人都这样回答,成天吃一样的东西可不好受。
他想再去下个地方,但却发现自己好像没法离开这个硫磺世界了。对此,时间公爵这个儒雅的绅士哈哈大笑,道:“因为你已经变成我们中的一员了啊!”
爱神搞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,他只知道自己该走了。
继续游荡,那个特殊的人终于出现了。
和硫磺世界里的其它人相比,他显得格外瘦弱,爱神一眼便看出,他是最底层的恶魔。
不过无所谓,弱小的肉体一样可以居住最强大的心灵。
于是他惯例般的想要提问,那个恶魔却先开口了。
“我爱你。”
一句陌生而熟悉的开场白,爱神愣住了。
这话他教给了无数祈祷者,每一天都有人用属于自己的方式向其他人表达这句话,但他突然发现,从来没人向他说过。
他有些紧张,有些不快,有些羞赧。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我爱你啊。”那个恶魔手舞足蹈,道:“我是淫欲男爵,我和你一样,也是爱神啊。”
“淫欲?”爱神想了想,的确,不管是爱还是“婚姻”,每一个确定关系后的凡人总会发展出这一步,甚至有些凡人只要达成这一步,就觉得自己获得了对方的爱。
如果是这样,那么,这个恶魔也是爱神,只是住在硫磺世界,没有自己的神庙而已。
这让从光球世界来的爱神有些惶恐,如果对方发现自己并不懂爱怎么办?会不会放弃爱自己?
爱神不希望欺骗一个爱着自己的人,同时他也想知道对方真实的想法。
“你懂的啊,我的爱神。”淫欲男爵高兴的围着爱神的灵魂转,道:“爱无定型,因为种类太多了,所以你才觉得自己不懂。可是你看,其它人就一定懂吗?至少你比他们要懂的多很多呀。”
“那你的爱又是什么呢?”爱神对眼前这个恶魔产生了兴趣,他的话总能戳进爱神的心坎里。
“我的爱就是欲望。”男爵优雅的鞠了个躬,道:“没有欲望的生命是不会产生爱的,而爱的最终目的也是不断满足自己欲望,就像我对你的爱一样。我渴望你的力量,想要获得你的神格,想要与你融为一体,这就是我的欲望,也是我对你的爱。”
随着男爵的讲述,爱神看到了那浓烈的颜色,真爱在这个硫磺的世界里一样熠熠生辉。
“爱的真谛,是一个人想要什么,但普通的爱最终还是会变质,会随时间腐化,成了过去的恶臭。唯有真爱,始终不变。”爱神笑了,他道:“光之女给了我错误的名字,我真名不是爱,而是执着啊。”
他伸出手,男爵紧紧抓住了他。
在男爵灼热的爱意中,他与男爵融为了一体,彼此敞开怀抱,回归源头。
在男爵的记忆最深处,他知晓了男爵应何而生。男爵就诞生自爱神的思想中,来源于那些答案的碰撞,来源于那些答案的真意。
原来时间公爵说的是真的,自己早已变成他们的一员。
于是,执着的神灵还未诞生便已经死去。世界也少了一个寻求爱之答案的灵魂,多了一个精明狡诈,擅长学习的淫欲大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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